2018年10月號
返鄉投資1〉世界豆芽大王、正瀚生技董事長
吳正邦砸20億在南投設廠 領航台灣邁向精準農業
文 / 黃漢華 攝影 / 陳之俊 2018-09-28
近年外商在台投資減少，但正瀚生技董事長吳正邦卻斥資20億元，在中科中興園區興建植物研發中心，定下「台灣研發、美國生產、行銷世界」的目標，要把台灣打造成全球農業研發重鎮。
自從2000年以後，外商在台投資熱度已不及以往，華僑回台投資的金額也跟著減少，近幾年來，每年總金額都不到1億美元。
但是，2018年卻有一件華僑回台投資案，讓人眼睛一亮。
就在南投縣中科中興園區，出現了一棟現代感十足的建築物。美國華僑、正瀚生技董事長吳正邦，回台投資6666萬美元（約台幣20億元），興建占地4.7公頃的植物研發中心，新潮的外觀頓時成為園區內的新地標。
這筆金額超過近年華僑投資記錄，創下新高，不但是地方大事，也是台灣農業生技界罕見。
研發中心在今年6月開幕時，包括南投縣長、民代、科技部、農委會、經濟部官員、學術界等共450人參加，大手筆動用好幾部遊覽車載客，令人印象深刻。
「我要讓台灣農業在世界居領先地位！」在美國研發新型高效肥料的吳正邦，對著賓客說出返台創業的抱負，他想要把台灣打造成全球農業研發重鎮。
71歲的吳正邦感慨，大家都認為台灣的農業種植與改良技術很好，但是，全球暢銷的農業資材產品，鮮少來自台灣。為了證明台灣人一定行，他定下「台灣研發、美國生產、行銷世界」的目標，希望有一天，一架架貨機載著台灣高價位蔬果，賣到國外。
沒有農業背景 靠自學研發豆芽機
很難想像這位對著台下數百名農業專家抒發心中願望的創業家，竟然沒有學過農業，卻有雄心壯志，扮演台灣農業走上國際的推手。
畢業於逢甲大學合作經濟系的吳正邦，當年聯考差0.5分就落榜，是吊車尾考進大學。大學畢業後，他開設貿易公司，進口自動控制系統，從此一頭栽進農業相關的行業。
從事進口生意時，他意外發現，自動控制系統能做孵豆芽機的機器，就嘗試製作生產。豈知豆芽不好孵，既不能腐爛，還要長得白胖。他因此自己栽進研發，找資料，輾轉尋求專家協助，艱辛創業。
好不容易，找到台大園藝暨景觀學系張喜寧教授合作，還得每天半夜3點半到工廠，觀察豆芽生長，清早再到菜市場了解銷售情況。
張喜寧回憶，她和吳正邦研發的豆芽機，能讓產量倍增，一斤綠豆從原本的7斤豆芽，增產到15斤，她還幫忙寫推薦信，向外界推廣。
但是，當吳正邦想要貸款量產機器時，毫無背景的他，卻處處碰壁，即使他的家人在銀行工作，也遭拒絕，他只好越洋到美國的銀行借錢。
皇天不負苦心人，有一天他在紐約遇到知名的印尼華僑、「印尼錢王」李文正，恰巧李文正要來台灣，就順道跟他參觀豆芽生產工廠，最後同意借貸500萬美元。吳正邦把生產線搬到美國，從此意外開啟了美國的事業。
用租賃開拓市場 提供一條龍服務
吳正邦以不鏽鋼製作豆芽機，一台機器的成本是4萬美元。
但他當年就有生意頭腦，不賣機器，改用租賃，由於當年一名豆芽工人月薪6000美元，因此機器月租也是6000美元，大受歡迎，租期72個月，在第73個月時，豆芽機就送給工廠。
靠著租賃，他在41天內跑遍美國，租給140多家工廠，快速打開市場，兩年內租出900多部，累積了人生第一桶金，之後又把市場擴展到英、加、日等其他國家銷售，賣了1000多部。
除了豆芽機器賺錢，吳正邦更提供一條龍服務，他向豆芽機承租戶銷售機器零件，還向大陸、泰國收購綠豆，再轉賣承租戶，並教導孵化技術。因為他會挑選良質綠豆，以每公噸90美元向大陸購買，再以500美元轉賣，獲利豐厚。「那時我30多歲，年營業額就有快4億美元，走路都很有風！」他說。
他的豆芽機甚至打敗日本，奪下世界冠軍寶座，日本NHK、東南亞媒體還封他為「世界豆芽大王」。直到如今，不少工廠要孵豆芽，還是用他的機器。
雖然不是學農，吳正邦懂得找專家合作。他的小學同學、現任中興大學光電研究所特聘教授貢中元就說，吳正邦從小就不是用功的學生，念書只求及格，但卻具有領導能力，懂得找到人才，組成研發團隊，在農業界闖出一片天。
吳正邦沒在美國念研究所，也沒有讀過農業，完全是工作需要，自己深入研究的成果。「我閱人無數，吳正邦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，」亞都麗緻飯店董事長周永銘說，吳正邦尊重專家，如果賺到錢，會大方分紅，自然會吸引人才。
除了提供孵豆芽的一條龍服務，吳正邦還在美國，與上百家農業學術機構合作，成功研發農作物基因表達促進劑，為他創造了可觀的第二桶金。
「我不做Me too，當然賺錢！」，吳正邦說，當他看到全球氣候變遷，深刻了解到如何讓作物穩定生長，已是農業界的熱門話題，就著手研發基因表達促進劑。
所謂基因表達促進劑，是藉由調控農作物採收部位的基因，來增加產量、提高品質，讓作物產量與品質，不受天候影響。
這位農業門外漢看到商機後，從2000年開始尋求與美國農業研究機構合作，至今已研發近20項基因表達促進劑，能讓水稻、大豆、玉米等糧食作物，長得既快又好，並已賣到美、加、巴西、智利、烏拉圭、阿根廷、澳洲等國，大受歡迎，成為全球最大農業通路商Nutrien集團銷售第一名的植物生長劑。Nutrien後來投資正瀚25％股份。
「吳正邦花兩、三年完成研發，速度比其他農企業快，」Nutrien創新行銷副總裁史密斯（Brent Smith）稱讚，十年內，吳正邦的研發讓他們從5個品牌，增加到15個，延長了品牌壽命，市場還擴增六倍。
其實，Nutrien一開始並不看好吳正邦的研發，拖了半年，才同意會談半小時，到了當天，卻只給他五分鐘。直到董事會收到他寄的產品介紹，才對他改觀，進而接受成為重要合伙人，現在連半夜都願意接他電話。
返台複製研發經驗 拿下多次生技獎
對於這個研發，吳正邦也難掩得意，「我的公司天天賺錢！」他說，基因表達促進劑毛利超過八成，他將美國研發經驗帶回台灣複製，多次拿下生技獎，去年52名員工，創造超過7億元營收，平均一人貢獻1300萬元！
其實，很多人好奇，吳正邦既然在美國發展這麼好，為何回台灣呢？
原來有兩大原因。一是他想要把一生的研發成果，都拿回來台灣，回饋這塊土地。
二是他在美國，實在找不到研發人才。儘管他的公司很賺錢，但不是什麼名氣大的上市公司，使得他即使祭出高薪，希望找到數十位碩博士級人才，卻總是只能找到個位數。
他笑著說，在美國即使開出博士年薪14萬美元的高薪，提供應徵者來回機票參加面試，往往半年等不到人。
兩個因素讓他決定回台灣試試。結果光是尋找人才，就讓他大大滿意。
回台灣後，他計畫招募400名碩博士，已經和台大、興大等14所學校簽約，安排學生前來實習，畢業後直接就業。
為了留住人才，吳正邦開出比市面行情多了快要一半的薪水：博士7.2萬元、碩士6萬元。三個月試用期結束，還另有股票分紅。
至於研發主管，還配賓士座車。這樣的待遇在農業界最優渥，造成轟動，一個職缺動輒50幾人應徵，沒接到應試通知的人還主動詢問。「同學都很羨慕我！」擁有台大生技博士學位的外聯主管研究員陳文仁笑說。
今年9月，吳正邦還為大學生設置體驗營，安排他們實習三天，「我要先挑選潛力股！」看來他不惜採取一切攻勢，就是要找到台灣最優秀的農業人才。
除了人才，吳正邦還斥資，把全世界最齊全的設備都搬到台灣來了。
儀器是實驗室的武器，數一數，研發中心有4000部，數量超過任何國內大學院校的總和。參觀過實驗室的元富證券投顧研究副理林修齊發現，不少設備都比學校的要新要好。
吳正邦希望南投的研發中心，能帶領台灣往精準農業前進。
植物生長劑調控 生產高價位蔬果
什麼是精準農業呢？他舉例，日本石川縣的「浪漫紅寶石」葡萄，一串重約700克，可以賣台幣30萬元，每個葡萄至少重20克，一個身價就要8700元！台灣假使能利用植物生長劑調控，放大葡萄結果基因表現，不是能提高賣價？
仿照日本，以精準農業生產高價位蔬果，已是吳正邦的目標。他在南投研發中心的二樓，設置一間間模擬各種氣候、蟲害、光照、雨水的實驗室，生長環境從乾旱沙漠到熱帶雨林，一應俱全。隔著實驗室的落地玻璃，可以看到植物正在接受不同環境的考驗與挑戰，吳正邦要觀察基因表達促進劑的效果，掌握植物在順境、逆境的生長情形。
未來，他希望鎖定的作物還有咖啡與茶。因為這兩項的影響力最大，全世界的人都要喝。
吳正邦分析，咖啡已是全球貿易額最大的農作物，日本不產咖啡，卻是亞洲的咖啡中心，台灣人已是咖啡消費大國，實在有實力種植精品咖啡，取代日本。
因此在研發中心的後方，他正興建數位化溫室，裡面的自動化中央控制系統將仿照大自然，讓精品咖啡、高山茶在平地溫室生長，產量增加，而且每天都能銷售。
他甚至許下心願：來台觀光客都能喝到台灣泡製的在地咖啡，因此，開班授課，從入門到職業級，從品嚐到杯測，希望教導一萬人，現在連日本UCC咖啡也派人來學習。看來這個夢想很快就能成真。
世界轉了一圈，年過七旬的吳正邦將事業最後一站放在台灣。若有愈來愈多跟他一樣的台灣旅外企業家，將畢生精華拿回台灣生根，台灣的未來，怎會不好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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